-- 献给成立20周年的中心
李立丰
(中美中心02-03学年校友, 法学博士 )
回到这个城市已经很久了吧,忘记了具体的时间。只是开始变得习惯了八月暗夜的寒冷,和白天空气中反射着阳光的尘埃。生活变化成为两种不同地结局:睡觉,或者,喝瓶啤酒后睡觉。
努力让自己已经变得正常起来。不再易感。
懒得可以。手机似乎也到达了极限,在信息到达3000条的时候,正式开始显示内存不足。犹豫了好久,还是决定删除他们。
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这意味着我将从物理上抹去一段记忆,几乎是永久地。这花了我好几天,事实上。看着一条条短信在机械地过程中消失,体会着记住与忘却的区别。
一切似乎都正常,直到那个下午。
“2003年4月28日,21点59分,内容:好好照顾自己,发件人:Luke.”
那天南京阴雨连绵,整个Center像一个巨大的噩梦,嘈杂,忙乱。大家都在忙着打行李,今天,包括Luke在内,很多人都要离开这个城市。我们到金陵饭店等到上海的大巴的时候,门廊外雨如倾盆。
上车时我们短暂地拥抱了一下,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,转身的时候,我发现,他的眼睛红红的。
回到房间,半靠在床上,看着对面那张空空如也的床。一时竟无言。时间仿佛和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,我来的时候,这张床就空空如也。
推开门,把门上我们的名牌揭下来,Luke, Li Lifeng.
整个下午我都没有出去,就这样半依在床上,看着空空的房间,不知道该想些什么。
昨天晚上我们还像我们习惯的那样,他半倚在他的床上,我半倚在我的床上,听电台的主持人为我送行的节目。唯一不同的是,我们手里没有了那两本相同的字典。
可是,今天,就剩下了我自己。
之前他和我都曾出偶有离开,甚至几天不归,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推开门的时候再也看不到他会是什么感觉。我只知道每次凌晨当我蹑手蹑脚开门的时候,都会发现廊灯被他留着。蜷缩在被子里的他,像一个被揉卷了的烟盒。
我手机里他的头像就是某个早晨,他坐在床上,披着被子,看着窗外。
房间拉着窗帘,淡蓝色的光。
他是一个纯正的英国人,我想。敏感,considerate,甚至给人感觉有些害羞。偶尔我们会就那样对面坐着,谈我们的家庭,自己,朋友,感受,歌手,某个单词或者汉字会让对方狠狠查查字典。偶尔的帮助他都会笑着说,谢谢你阿。
闭上眼睛,就仿佛看到了他说这句话的样子和略微上调的语调,“谢谢你阿”。
很喜欢看他坐在桌子边,用铅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写着端正的繁体汉字的样子。间或他会站起来,用力搓搓手,然后再回去。
每次去好乐迪,我都会让他唱《我的背包》。
寒假结束的时候,他给我的新年礼物是从英国带来的Norra Jones的专辑。
每次周末补觉,早起的他都会始终关着灯,关着窗帘,自己出去一整天。
每次接电话,我都会让妈妈和他说几句。而她妈妈的电话中我也听到了比Luke还怪异的口音。
不知不觉想了好久,天黑了。
突然,电话响了。是他的短信:好好照顾自己。
坐在房间里,看着黑暗中闪烁的文字,我哭了。
注:Luke是我在南京中美中心时的roommate。英国人。多年经验的大提琴手,很 handsome。他的硕士论文与王家卫的电影有关。
短暂的一年让我们从陌生到默契。非典之后他又回到了上海作短暂的停留。他的未来和我的一样,都不可知。
2007年5月